第472章 决战匈奴（中）

　　 匈奴大军继续前行数十里，绕过一处小丘，现出一片积雪消融后的广袤野地，野地之上，再一次出现惊人一幕，但见数不清的马匹正垂下脑袋，或三三两两啃食青草，或好奇仰脖打量这群突然出现的访客。

　　 此情此景，与方才所见如出一撤，只是马群数量之盛，远超方才，粗略一扫，怕不在两千之下！

　　 有了刚才的经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刘豹另外一部自行归巢的战马，战马无主，俨然就是行走的财富！

　　 这慕天降横财的画面，登时惊呆了一众勇士，匈奴骑手停下步伐，皆面面相觑，口不能言，但目中的贪婪灼热，却是掩饰不住浓烈绽放，在一阵短暂的沉寂过后，人群忽然躁动喧嚣起来。

　　 乌拉见状，暗道糟糕，急扯呼厨泉缰绳，疾呼道：

　　 “大单于万不可让先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否则耽误时间不说，骑队阵型也会大受影响。”

　　 呼厨泉自然也知道这层意思，立即召来乌留珠，吩咐弹压秩序，乌留珠领应了一声，旋即向前锋方向驰去。

　　 只是还没等他奔到，就有数十名面色通红，双目发光的骑手猝然提速，嗷嗷冲向那群无主战马，任凭乌留珠在其身后大声呵斥，他们却置若罔闻，夺命狂奔，恍若打了鸡血一般。

　　 既有榜样，后方骑手有样学样，哪还顾得上大单于与部帅的耳提面命？趁着乌留珠尚未赶到，皆撒开蹄子奔涌向前，生恐迟了一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五千先锋骑士已然散去大半，乌留珠见剩下的小半眼看也要跟去，顿时急红了眼，猛然抽刀在手，往前排众人身上疾砍，一连砍伤十数人，方将洋溢在骑阵内外的狂热情绪稍稍压制。

　　 但这一番处置终究还是来得晚了些，目所能及处，至少有数千骑不受控制，疾驰在通往野地马群的路上。

　　 乌拉心中隐约升起不祥之感，他见呼厨泉在一旁恼怒至极，只得叹了口气，反过来劝慰道：

　　 “大单于不必担心，右贤王有两万铁骑，拖住全是步卒的汉军，那是没有一点问题，只盼早些将受激的部众们重新聚集，再一口气冲到浮山脚下，慢慢收拾刘备，也就是了。”

　　 顿了顿，又提醒道：

　　 “收拢无主战马，一时半刻还急不得，稳妥起见，大单于请将游骑散开，侦查四方动向，保护中军安全。”

　　 呼厨泉咬牙忿忿道：“他们倒是抢得欢，老子却要给这群小崽子擦屁股！”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约束部众原地等候，一面派人上前催促，一面着人侦查四周动向。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见抢夺马匹的骑手丝毫没有归阵的意思，呼厨泉愈发狂躁，抽出鞭子，正要抽人泄愤。

　　 忽有一骑，面带惧色，气喘吁吁，飞驰电掣奔至单于跟前，乌拉认出是刚才派出去的斥候首领，当即问道：

　　 “什么事惊慌？”

　　 那斥候压住心头狂跳，语带惊恐道：

　　 “有敌情，有敌情——马群后方，发现有大股骑队，正在集结！”

　　 “什么！”

　　 呼厨泉双目急剧收缩，面上浮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

　　 马群后方，地平线尽头，姜维一身戎装，冲着一旁的徐庶笑道：

　　 “以无主战马为饵，迫使匈奴人自乱阵型，为突袭创造机会，元直先生当真好计谋！”

　　 徐庶远眺数里之外，烟尘飞扬，人马乱成一团的景象，微微一笑，道：

　　 “匈奴人此番掉以轻心，徐某偶然有思倒是其次，主要还得亏鲜卑人轲比能留下的那群马奴，他们边走边安抚，竟真的让收拢来的匈奴战马放下戒备，表现温顺……轲比能说他们御马有术，果非虚言。”

　　 姜维点了点头，说道：“此所谓皆因先生因势利导，知人善用也，先生先行释放小批战马，放松匈奴人警惕，再施加以大批军马，引诱其贪劣之性，通过逐步加码，渐消其势，更是妙极，先生对于局势人心的把握，妙到毫巅，在下甚是佩服。”

　　 对于目前的状况，徐庶自也得意，也不自谦，说道：

　　 “匈奴向来贫困，战时为兵，平时为民，素来缺少军纪约束，其因利而聚，必也因利而散，徐某顺其天性，略施小计罢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韩德全副武装，飞奔而至，躬身抱拳道：

　　 “教习，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徐庶忽得收敛笑容，正色道：

　　 “几番计策得售，呼厨泉身边只两万人马，大半前锋陷入混乱，时机千载难逢，三将军与马将军已经各领一军，东西包抄而去，眼下该轮到伯约你行一锤定音之举了！”

　　 “合该如此！”

　　 姜维缓缓颔首，转身向望，身后三千陇西籍贯的重甲骑队已然整装完毕，黑衣玄甲，人人翘首，只待主将一声令下，就要上阵搏命。

　　 姜维戴上由蒲元特制的兜鍪，上有铁片覆面，只露出一双凛冽的眼神，只这一刹那，温和的气质顿时消散，肃杀之气凛然跃升，他策马奔至阵前，左右巡视一圈，蓦然抽出佩刀麟嘉，举于半空，高声喝道：

　　 “将士们，匈奴单于，便在前方，吾剑渴甚，汝剑渴否？”

　　 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他身上，伴随着他话音落下，齐刷刷抽出环首长刀，齐声高呼：

　　 “渴甚！渴甚！”

　　 姜维策马又走了个来回，又一次高声喝道：

　　 “汉帝陛下，困于浮山，吾欲勤王保驾，为己正名，试问尔等愿从否？”

　　 时陇西铁骑由魏国虎豹骑改制而来，虽经历诸般战事，立下不小功劳，但将士们对于汉帝刘备是否能衷心接纳自己，始终心有忐忑，此番闻见姜维直抒胸臆，要为自己正名，皆感同身受，纷纷以刀击盾，纵声高呼：

　　 “愿从！愿从！”

　　 “大丈夫在世，当携三尺剑，立不世功——”

　　 姜维倏忽转身，刀尖遥指匈奴大纛处，厉声疾呼：

　　 “今卫霍之功正在前方，先破匈奴，再救帝驾，建功立业，此其时也！兄弟们，杀！”

　　 话音落下，再不回头，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直扑匈奴本阵。

　　 “杀！杀！杀！”

　　 陇西骑手早已热血沸腾，闻言皆高声呼喊，驱动马匹，紧紧跟随。

　　 ******

　　 “乌留珠，速速吹号，收拢骑阵，准备拒敌！”

　　 陡然出现的汉骑踪迹，令呼厨泉紧张到汗流浃背，匆匆召来心腹悍将，吩咐下一步的应对。

　　 “收拢骑阵？”

　　 乌留珠一愣，单于这道收拢骑阵的命令，也意味着放弃外围散落的兄弟，他有些于心不忍，迟疑片刻，问道：

　　 “那……马群中的兄弟们怎么办？”

　　 呼厨泉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还能怎么办？他们不听命令，害我军失了先机，让敌抓住破绽，我等不知汉骑实力，只能如此！”

　　 乌留珠杀伐果断，情知却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叹了口气，策马离去，紧急动员士卒接敌，在他指引下，匈奴号角“呜——呜——”急促吹响，匈奴骑阵旋即紧张调动。

　　 “轰隆隆……”

　　 “轰隆隆……”

　　 与此同时，地平线尽头，但闻马蹄重重的践踏之声，透过匈奴阵中的喧嚣，密如雨点，重若雷霆，由远及近，飞快传来，呼厨泉又惊又怒，呼道：

　　 “这……这是谁家的骑队，竟有如此威势？”

　　 乌拉眯着眼思忖了片刻，忽得回过神来，喊道：

　　 “不好，我们中计了！”

　　 “此话怎讲？”

　　 迎着呼厨泉焦虑却又茫然的询视，乌拉叹了口气，幽幽道：

　　 “不管是龙门口与留营方向的动静，还是刘备主动下山的冒失之举，这些都汉人隐藏行踪、分薄我军兵力的阴谋，他们一早就已打定主意，就是要借着单于亲自出战的机会，直接冲击我方大纛！而今日这些四散的无主战马，是他们发动攻势前，扰乱我军阵型的计策，这么看来，汉军阵中有高人指点啊。”

　　 呼厨泉闻言，面色变了数遍。

　　 汉军自北屈城之战后，出现很多奇怪的调动，他原本不解其意，只道是汉军各部之间因缺少联络、且粮草将尽而做的困兽之斗、无奈之举，不想乌拉一番分析后，却是将汉军奇怪的意图解释透彻了。

　　 “若是如此，局势危急啊！也不知汉骑由谁人领军，有多少兵马……”

　　 呼厨泉心慌气短，越过马群，眺望原处，看到汉骑已自地平线外鱼贯翻出。

　　 马群以及陷入疯狂抢夺的匈奴人原本是阻挡在汉骑与匈奴本阵之间的隔断，呼厨泉只求这层阻隔能让汉骑稍作停留，为乌留珠争取足够时间。

　　 但入眼处，汉骑马蹄翻飞，丝毫不做停留，刀枪齐出，只砍翻挡在身前的冒失之辈，对于一枪之外的敌人，却是连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汉骑的突然杀出，使得马群受了惊吓，一改方才的温顺，上下跳动，嘶叫着四下奔走，已经跃上马背的匈奴骑手猝不及防，纷纷被巅落下马，重重摔倒在地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匈奴人因抢夺战马，扭打在地，此时因马群受惊，匈奴人只要落地，就面临马蹄无情踩踏，一时间肚穿肠流，腿手齐折之事随处可见，呜呼哀嚎之声四下响起。

　　 偏偏战马聪慧，逃散时不会无故冲撞势力更强的族群，故而不过眨眼的功夫，匈奴前锋宣告完蛋，与此同时，汉骑已如滚刀入雪，轻而易举就突破这层阻隔，气势汹汹，直冲匈奴本阵而来。

　　 此时，双方只有三里之遥，呼厨泉终于看强汉骑真容，但见汉骑人马俱甲，长矛林立，密密麻麻，马上身上寒铁生光，晃人眼目，人虽不多，但气势凛然，直如千骑万乘，压迫而来。

　　 饶是呼厨泉见惯了刀光血影，此刻陡然面对这股如山的压迫，情不自禁汗毛倒竖，通体冰凉。

　　 “乌留珠！乌留珠，还不快去拦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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